顧溫嬋遠遠的望著蹲在聖池旁邊,滿臉盡是回憶的柔和光彩的曲傾,心中沒來由的有種熟悉的感覺,她過往的模樣應該像是嗆口小辣椒般,總是咋咋呼呼的,完全不像是能唱出甜美歌曲的人兒,現如今怎麽變得如此內斂。


    顧溫嬋慌忙搖了搖頭,她從未見過曲傾,怎麽會知道她過往的性格?


    曲傾斷斷續續的聲音緊接著傳入顧溫嬋的耳中,“你能了解那種等待心愛之人的滋味嗎?早就聽說東海有女,望夫成石,起先我還不清楚那是種怎樣的感情,直到我親身體會後,才能明白。勝利的號角響了起來,神兵全部回歸,我找了許久都未找到他的蹤影,心就放佛跌入了萬丈深淵,整個人身體從頭到尾的涼。”


    “幸好,上天看我兩人尚未各自表明心意,憐憫於我,他隻是重傷,於千萬人中,我們兩人相互注視,周圍的一切放佛靜止了般。他拚著最後的力氣來到我麵前,隻給了我深沉的擁抱,便暈了過去,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滿身的血腥味,更忘不了那時我怕他離去的恐懼,那時我的想法就是若他死了,我就隨他而去。”


    顧溫嬋聽著她柔軟的聲音,腦中放佛浮現了張男子剛健的臉,渾身浴血的站在千萬大軍間。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沈晝的傷勢漸漸好轉,我們也正式相愛,並請神君賜婚。那時九尾狐族和鳳凰族的爭鬥在我眼裏已經沒有那麽重要,對你的敵意也漸漸衰退,隻因他提及你時,口中都是滿滿的崇拜之情,他說整個神界,屬你最英雄,且絲毫沒有上神的架子,與手底下的每個神兵都自來熟。”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我們即將大婚之時,神君下令,前方有敵來犯,他二話不說脫了喜服跟你走,我便身著嫁衣,唱著哀怨的歌,表示我將等他回來的決心。[]隻是這次,並未向上次那般幸運,我找遍了神殿,甚至不顧危險跑到戰場,徒手拔著每一具屍體,那時的我披頭散發,滿手血腥,就像是修羅地獄裏勾魂的羅刹,但我顧不得,我隻想找到他。”


    說到這裏,曲傾緩緩閉上了雙眼,兩行眼淚順著麵具流了下來,滴落在聖池中,激起小小的漣漪,而她的模樣,就像是隨時會離去般,脆弱的讓人心疼。


    “我沒有找到他,但我聽到了來搬運屍體神兵的議論聲,也就是事實的真相。對方的主將當時已經投降,你卻不依不饒,派沈晝前往追捕,自己卻站在五彩祥雲之上俯視,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殺,隨後才上前將對方主將擒了住!”


    話說到這,曲傾原本柔和的聲音猛然提高,帶著恨意的雙眼狠狠盯著顧溫嬋,說道,“沈晝說,你雖為女子,卻有將領之才,百戰百勝,被封戰神乃是情理之中,沈晝說,你雖為將領,卻最是體恤將士,拚著全力也會保他們性命。可結果呢,你卻讓他去送死!”


    “那場戰役,對方主將可姓秦?”秦淮遇忽的輕輕問道。


    “沒錯,那場戰役的主將就是你的父親,魔界大將軍,六界叛徒。”曲傾字字句句,清晰無比,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秦淮遇,放佛要看穿他的內心般。


    秦淮遇臉色突變,周身散發著悲傷的氣息。


    看著這般模樣的秦淮遇,顧溫嬋的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偏偏曲傾還絲毫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縱使你父親在魔界如何英雄神武,還不是抵不過戰神之威,鳳闕竟然絲毫未顧忌扶搖姑姑,那樣決絕不留餘地,我想當時若是扶搖姑姑站在她的麵前,咱們神界剛正不阿的鳳闕也會將她抓捕,畢竟之戀乃是六界禁忌啊。”


    之戀?眾人皆是無比震驚的看著秦淮遇,他竟是之子?


    “曲傾,趁我還沒發怒之前,最好趕緊閉嘴,惹我的後果你承擔不起。”秦淮遇並未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簡單的說著這番話,落入旁人耳中便是巨大的威脅。


    曲傾果然識相的不再言語,轉身朝顧溫嬋繼續說道,“我和沈晝的相遇相識因著你,和他的生離死別更是因著你,所以你即便化成灰我都認得。蒼天有眼,等了這麽多年,終於讓我等到你,能夠一解我的怨恨。”


    曲傾隻是稍微一動,染久和青衍便瞬間擋在她的麵前。


    曲傾深深的看了染久一眼,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意味,她側著身,光線照在她堅硬的麵具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沒想到,我在你身上浪費大半靈力,如今卻換來你如此倒戈相向,果真讓人寒心啊。”曲傾臉上盡是沉痛的表情。


    染久膽怯的望著曲傾,說道,“你不要編些莫須有的話來騙我,總之我的娘親自始至終隻有一個。”


    “騙你?你的後背有顆心形的胎記,那是我親手畫上的,我與你素不相識,今天乃是第一次見麵,卻連你的胎記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曲傾再次說道,將染久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心理都破碎了。


    染久不可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其實當曲傾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裏就有些相信的成分,隻是心裏不願承認而已,可曲傾步步緊逼,逼迫她認清現實,麵對一切,“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染久,雖說並不是我將你生育,但不可否認,你現在能存活於世間多虧了我,若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我倒也無話可說,但若是你稍微有些許良心,那便幫我除了數萬年來,時刻吞噬著我內心的大敵。”說著,曲傾便用素白的手,指向了顧溫嬋,眼神犀利的直逼著染久。


    顧溫嬋聞言,慌忙的轉頭看了下染久,隨即擋在她的麵前,與曲傾相互對峙,說道,“這是你跟我之間的事,何必把他人牽扯進來,如果你想報複,盡管衝我來好了,我保證不會後退半分。”


    曲傾眼神輕佻的望了顧溫嬋一眼,嗤之以鼻的說道,“想不到萬年前生性涼薄的鳳闕上神,輪回百次後竟改變的如此徹底,既然你們如此姐妹情深,那便也罷了,我曲傾乃神殿司樂之神,向來不喜打打殺殺……”


    顧溫嬋聽曲傾的話中有鬆動之意,心頭不禁一喜,但旋即她的心頭又飄來疑雲,喪夫之痛又怎會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便足以解決?


    曲傾拂了拂寬大的喜袍衣袖,緩慢的踱步前行,話鋒一轉,好聽的聲音繼續說著,“方才聽你們說,急切的要找到出去的路,拯救九尾狐族?”


    染久雖不明白曲傾的意思,但還是極力的點著頭,語氣誠懇的說道,“前輩,九尾狐族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我的表姐染然與魔族中人勾結,企圖搶下族長之位,身為上古神獸一族,染久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還望前輩成全,放我出去,將此消息報告族中長老,阻擋染然的登基大典。”


    曲傾淡然的挑了挑眉,望了望頭頂,說道,“你們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洞裏已經足有兩日,看外麵這日頭,離九尾狐族的登基大典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眾人皆是抬頭看了看頭頂,隻有黑漆漆的屋頂,根本看不到半點外邊的景象,顧溫嬋氣急,說道,“明明什麽也看不到,你怎麽就知道外麵是什麽時辰,又怎麽知道九尾狐族登基大典的具體時間?”


    曲傾輕蔑的一笑,雖帶著麵具,嘴角的戲謔之意依舊十分清晰,“我自此生活了數萬年,經曆了無數相同的****夜夜,便是閉著眼睛也能知道時刻。說起來,我還是九尾狐族的先祖,又怎會不知族長的登基大典?鳳闕,你問的問題也未免太幼稚了些。”


    顧溫嬋默,她著實是有些心急,怕染久上了曲傾的當,這才挑她話中的毛病,沒想到最後倒把自己給害了。


    染久著急的走到曲傾的麵前,雙手抱拳,雙膝跪地,說道,“前輩,求你救救青丘,放染久離開。”


    曲傾不予理會,別過頭去,冷聲說道,“早在數萬年前,鳳闕害我夫君喪生於戰場之上時,我便脫離神界,更被九尾狐族視為叛徒,現在即便青丘有難,又與我何幹?”


    染久像是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般,直接癱倒在地上,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像白紙般,毫無血色,目光呆滯。


    “不過,你們既是數萬年來,我首次見到的人,那我就會你們破個例。”說著,曲傾眼中帶著複雜的意味,看向顧溫嬋,嘴角揚起一抹邪佞的笑。


    “多謝前輩。”染久聽了曲傾的話,心中頓時再次燃起了希望,臉上閃現了光彩。


    “隻要你答應了我的條件,我便二話不說,將你送往外界,阻止九尾狐族的浩劫。”曲傾緊接著說道。


    染久急忙追問道,“什麽條件?”


    “殺了她!”曲傾狠戾的聲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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