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蔚藍的天空,四處青山綠水,似乎還能聽到蛙鳴。


    晨光乍現,旭日初升,金光悠然。若不是官道上急促的馬蹄聲,這四周景致就像是水墨畫。


    以為已經是入伏,中午行不得路,所以曹一行自打出京,就每日黎明時分開始趕路,中午前到驛站打尖,下午過了暑氣在出發,晚上日暮才歇。


    曹頌那邊,因算是公差,還有侍衛處的幾個侍衛,所以隻帶了貼身小廝墨書。曹這邊,帶的人就多了些。


    除了魏黑、曹甲、曹乙、趙同、張義、小滿、蔣堅,還有十來個健仆。


    河南府,位於中府邸,自秦朝開始就設置郡,名為的三川郡,漢朝改為河南郡。河南府的駐地,就是十三朝古都洛陽。


    洛陽與京城,走官道要一五百多裏。


    曹等人快馬加鞭,也不可能三兩日到達。其實,出京城以後,曹的心境就自在許多。他親自爭取這個機會,與其說是想要去照看堂弟,還不如說是想讓老父安心。


    曹頌原也著急,嘴裏起了一溜水泡。還是曹勸他,相隔這麽遠,上火也沒有意義。說不定沒等他們到洛陽,曹項早已經平安歸來。


    曹頌心裏最是信賴曹這個兄長,甚至比曹寅那個伯父還信。這次有曹隨行,曹頌的心,就安了不少。


    這一上。眾人都跟撒歡似地。行得甚是爽快。


    不過。三日後。就都曉得苦了。尤其是曹頌地幾位同僚。多是新侍衛有初次出京地。臉色已經沒有早前地輕鬆。下馬後地姿勢也奇怪得很。


    *


    京城。曹府。


    七娘坐在房頂上。望了望東北方向。又看了看西北方向重地歎了口氣。原本聽說曹要去洛陽。七娘歡喜不已著無論如何要跟著去地。


    她雖已經十三。豆蔻年華。但是身材瘦小。穿著男孩子地衣服。有模有樣。但是曹公差裏有帶女子同行地。捅出來就是罪過。


    就算不是出差下七娘的身份,也不好出京,隻是她自己不知道。


    加上,曹之前有話,因方種公不在,天慧那邊還要拜托七娘照看。


    想到曹的托付娘又歎了口氣。剛好看到小核桃與烏恩走過來,她就從屋頂跳了下來。


    小核桃唬了一跳後一步,緊了緊鼻子:“七姑娘又嚇人。”


    七娘笑著問道:“兩位姐姐是從梧桐苑來的,大奶奶那邊人多麽?”


    “趙大娘與陳大娘在稟差事沒別人了。七姑娘要給姑娘針灸麽?”烏恩回道。


    七娘抬頭看了看天,道:“嗯,將到給姑娘診脈的時候的。”


    “對了,俺娘早晨還同俺說,請七姑娘有空過去一趟。田奶奶這幾日老漲食,又不願聲張出來,省得太太奶奶又說情太醫。”小核桃想起一事兒,說道。


    七娘一聽有活了,隻覺得精神許多,笑著說道:“曉得了,一會兒看完姑娘,就去看田奶奶。”說話間,兩處別過。


    小核桃看著七娘的背影,對烏恩道:“要是七姑娘是小子多好,有這門手藝,開個藥房,一輩子也夠嚼用。”


    她不過十五、六,說話卻這般老氣橫秋,聽得烏恩直笑。


    小核桃不服氣地白了她一眼,道:“隻有你大大咧咧的,不算計。這往後的日子還長,也不能老當一輩子丫頭。”說到這裏,想起烏恩在府中孤身一人,道:“聽說年底要往出放丫頭,太太與奶奶屋子裏的姐姐們好幾個都到了歲數。姐姐也十八了,要不然求求紫晶姐姐,跟著放出去得了。”


    烏恩聽了,忙搖頭,道:“別說,我不出去。”


    小核桃聽了,壓低了音量,道:“姐姐,這些年瞧著姐姐與滿爺的關係也錯,要不然還是求紫晶姐姐跟大奶奶說一聲……”


    話還沒說完,就被烏恩堵住了嘴巴,


    烏恩瞪了她一眼,道:“這是能說著玩的,小心讓常姑姑與羅姑姑聽到,想挨板子麽?”


    小核桃拿開烏恩的手,小聲道:“誰愛閑操心麽,還不是因為同姐姐好,才為姐姐操心這個……”


    梧桐苑中,七娘站在廊下,見趙嬤嬤與陳嬤嬤出來,揚聲道:“奶奶,七娘來了。”


    少一時,就見喜煙撩了竹簾子,道:“格格方才還問呢。七姑娘快進屋,有新到的瓜盤。”


    七娘笑嘻嘻地進了西屋,就見天慧趴在炕桌上,擺弄著一副七巧板。初瑜坐在她身後,看著女兒耍。紫晶則是坐在一個凳子上,手裏拿了活計。


    看到七娘進來,天慧的身子往後邊躲了躲,避到初瑜懷裏。


    初瑜見女兒這般,有些不忍心,但是每隔三日由七娘為天慧紮次金針,是方種公走前交代的。為了女兒


    雖曉得天慧怕,也隻能低著頭,對女兒哄道:“天慧就好。”


    其實,金針入穴,隻是破皮的時候疼下。隻是天慧被之前的唬住了,所以每次看到七娘過來,仍是怕得慌。


    今兒她倒是沒有哭鬧,隻是很困惑地看了眾人一眼,轉過頭來,小聲問道:“媽媽,阿爹呢?”


    之前每次為她針灸,都是曹從外頭買了小物什出來,讓紫晶哄了又哄的。


    初瑜聽女兒向問,才想起丈夫走前買的那些小孩子玩意兒,走到炕尾,從炕櫃抽屜裏取了套周公索遞到女兒手中,道:“這是阿爹買的,天慧乖乖的,讓你七姐姐給你看病。”


    天慧將周公索在懷裏,臉上扔是沒有笑模樣。


    母女連心,她雖沒再說話,瑜卻瞧出她的意思。道:“阿爹出門當差了,要過些日子回來。等阿爹回來,咱們去外婆家玩。”


    天慧聽了,低頭,擺弄起新得的周公索來。


    七娘與初瑜、紫晶都打呼後,做到炕邊,給天慧把了脈,而後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天慧子僵僵的,但是並沒有哭鬧,還是順從地任由七娘施了針。


    過了會兒,七娘收了銀針,指了指天慧手中的周公索,道:“奶奶,這玩意兒費眼睛,每日裏最好不要找過半個時辰。還有,姑娘的藥可以停了,每日早晚用決明子泡水喝,可以養眼。”


    初瑜一一應了,天慧抱著中的周公索,小臉團得緊緊的,撅著小嘴,瞪著七娘……


    *


    熱河,淳王府園子。


    七阿哥皺著眉,在地上踱步。弘曙跟在後頭,抬頭看了一眼,沒有吱聲。


    方種公治好的了天慧的眼睛,也算是七阿哥的恩人,七阿哥聽說後,打發兒子去太醫院衙門相請,卻是吃了個閉門宴。


    聽說方種公在研究幾個新方子,除了每隔三日去太後宮請脈,去皇上麵前複旨外,就閉門謝客,不與外人往來。


    這其中,透著詭異。


    七阿哥撫了撫額頭,想到一個可能,隻覺得心裏“突突”的,麵上不由變了臉色兒。


    過了半晌,他方開口問道:“弘的信中,提到你十四叔了麽?”


    弘曙稍加思量,道:“這幾日的信中沒提,就上個月的心中提了一次,說十四叔請姐夫與十六叔吃飯,怕是要拉攏姐夫。”


    七阿哥聞言,倒是有些意外,道:“弘他前些年,不是很粘著你十四叔麽?”


    弘曙笑道:“他打小就佩服十四叔箭術好,後來姐夫手把手地教他,使他贏了十四叔兩回,他就念叨的少了。如今,二弟佩服的是十三叔,因為他去十三叔那邊比試了好幾回,都輸了。”


    七阿哥聽了,不由莞爾。


    想想次子的性格,也確實如此。


    不知不覺中,他的大女婿已經影響到他的兒子們,卻不曉得是福是禍……


    *


    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


    十三阿哥勒了馬韁,翻身下馬。今兒他陪同妻兒回尚書府探病,日暮方回。


    兆佳氏的馬車直接進了大門,往二門去了。管家上前稟告,道:“爺,今兒十四爺送了帖子,後個要請爺明兒吃酒。”


    十三阿哥聞言,腳步頓了頓,道:“知道了,明兒打發人送張回帖。”


    管家躬身應了,十三阿哥長籲了口氣,大踏步往二門去了。管家望著十三阿哥矯健的背影,隻覺得眼睛酸澀難擋,忍不住低頭用袖子擦了擦眼。


    他們的主子,終於活過來了;這十三阿哥府,也有了生氣……


    *


    河南府,宜陽縣,山中。


    曹項看著滿天星空,回頭看了看臨時搭建的帳篷,還有幽靜的遠山,心中有些焦急。


    自從被亢氏兄弟裹挾到山中,至今已經將近一個月。最初半月,他還想著尋找機會逃出去,被抓回來,打了一頓板子,又往山中行進了數百裏外,他就死心了。


    就算他現在想要跑,能不能跑出這大山,他也沒有信心。


    想著家中的嬌妻弱子,曹項心中無比牽掛,盼著朝廷兵馬早日進山;不過,想著亢氏兄弟與這些被裹挾的百姓,身上承擔的罪名,他心中矛盾不已。


    沒人有想著要殺他,但是穿著那身官服,百姓的白眼,跟針紮似的落到他身上。


    最後,他寧願穿著扣下腰帶上的玉,跟人換了粗布衣服,才算自在些。幸好他年歲小,同百姓眼中那種肥頭大耳的貪官汙吏不同,所以換了衣服後,也沒有人太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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