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二點前,酒吧內的客人散去,隻剩下我們三個,坐在吧台邊兒喝酒。


    我沒想到鬼也能喝酒,悅瑾一杯杯的端起酒水,放在鼻子下狠勁地嗅,酒水就會變得淡寡無味,青竹勸她少飲,可她不聽,急飲了一陣後,鬧著要出去玩兒,不等人答應,便一陣風似得不見了蹤影。


    我有些擔憂,青竹姐則說,不用擔心,悅瑾早已不是小孩子。


    想想也是,從前清到現在,她已活了一百多年,隻是看上去小而已。


    這讓我想到,鬼物留戀與世,憑的是心中一股執念,悅瑾的執念又是什麽?


    見我心事重重,青竹道:“好了,咱們說正事兒吧。”


    我提起精神,靜靜的等著她的下文。


    她問我,知不知道歸綏城的過去?說歸綏城原本分為歸化、綏遠兩城,歸化城是老城,綏遠城指得是‘綏遠將軍府’。


    在前清,‘綏遠將軍’是一品大員,具有極高的權位,而光緒五年的時候,‘綏遠將軍’易主,由滿洲鑲白旗將軍‘豐紳’領任。


    豐紳曾隨都興阿督江北軍,檄守揚州,來綏遠赴任,身邊帶了位安徽宣城的文士,姓佟,名進德。而佟進德的兒子,就是後來的佟維國,佟先生,當年也隨著父一同遠行西北,精進學業的同時,渴望考取功名。


    那一年佟先生十七歲,據說他是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生人。


    但來到歸綏沒多久,佟先生便與本地望族,梁家才女悅瑾相識。


    說到這裏,我不由的想起悅瑾,她也算才女?怎麽我覺得挺老土的……青竹說,過去的人不都那樣兒,土裏土氣,你當是現在包裝、整容出來的明星?悅瑾當年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比在歸綏城住過的‘杏賢’還要出眾,若非是個漢女,早已被選入宮中。(.)


    我好奇的問:“‘杏賢’是誰?”


    她說,你連‘葉赫拉那、杏賢’,慈禧太後都不知道?


    真是敗給她了,慈禧太後在歸綏城住過,我知道,歸綏老城就有一條‘落鳳街’,據說那條破破爛爛的胡同裏,就住過慈禧老佛爺。


    可慈禧具體叫啥,誰研究啊。


    我讓她繼續往下說,她說佟先生和悅瑾其實沒啥,但悅瑾卻是因佟先生而死!


    她這語言組織能力我算是佩服了,一驚一乍的……沒啥,悅瑾還能為了他死?


    對此,青竹很無奈的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


    打住,我一聽念詩就頭疼,咱們還是繼續往下說吧。


    她說,過去的人老舊,規矩講究多,夫妻成婚前,許多人連麵兒都未曾見過,像佟先生和悅瑾這般,私下有過幾麵之緣,已經很叛逆的行為了。


    所以悅瑾認為,她今生必定是佟先生的人,非佟先生不嫁。


    這下我明白了,‘一見鍾情,從一而終’,還是那話,老舊!


    因為這點事兒就尋死尋活,我真為悅瑾不值當!


    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沒等悅瑾向佟先生表明心跡,佟先生就攤上了赴美留學的好事兒。


    這下我更困惑了,我記得在佟先生的筆記中說過,他去的是日本,而不是美國。


    青竹讓我別打岔,聽她講。


    她說,赴美留學是李鴻章等人搞出來的,但名額有限,雖然綏遠將軍‘豐紳’拍著胸脯保證,但佟先生等人趕到塘沽口的時候,卻因為超過了規定的年齡,沒走成。(.)


    人家隻要十二到十五的可造之材,像佟先生這樣,超過了十五歲的才子,在當時屬於大齡青年,沒人稀罕……


    不過佟先生也是個人物,誌存高遠,被刷下來後根本就沒返回歸綏,而是登上了一條去往東瀛的貨船,偷渡到了日本!


    這一去就是十數年,等他學成歸來,才知道,有一個人為他投井自盡。


    而這個人,自然就是悅瑾。


    我心想,傻啊,這姑娘還真傻,人家又沒怎麽你……不對,大蛇精沒有提那首詩的事兒!


    我拐彎抹角的問她,佟先生和悅瑾分手前,是不是在一起騷包過,作過詩?


    青竹疑惑的搖著頭,說這事兒悅瑾沒跟她提過,她也是在悅瑾死後才認識悅瑾的。並且還說,悅瑾的童棺也是她親手煉製的,她看悅瑾可憐,就施了些手段哄騙梁家人,把悅瑾煉成了‘鎮園鬼’,省著她死後孤苦無依。


    我心想原來如此,那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關係?還有佟先生筆記當中的留詩,又是怎麽回事?


    青竹看著我道:“因為你就是他。”


    我忙搖頭:“不可能!”


    她說別急,聽她慢慢講。


    後來,青竹為了幫悅瑾報仇,親自去京城找過佟先生的麻煩,想殺了這個負心漢,但萬萬沒想到,佟先生已經入了道,青竹拿人家毫無辦法。


    搞到後來,不但人沒殺成,兩個家夥還因怨結緣,成了關係不一般的朋友!


    她笑眯眯的看著我,道:“現在你應該想明白了吧,當日我為什麽要親你。”


    聞言我一陣惡寒,難道他們兩個……親過?


    簡直有違天理倫常,自然法則!置悅瑾與何地!


    看來當年的佟先生風流倜儻,不但迷住了鬼,還迷住了妖精……


    青竹曾勸佟先生,去見見悅瑾,了卻她心中多年的心願,可佟先生說:相見不如不見,有緣自會再見。


    就這樣,佟先生一生都未再見悅瑾,悅瑾也壓根兒不知道,青竹與佟先生相識。


    直至解放前夕,去往西夏黑水城前,佟先生給青竹去了一封信,在信中言明,自己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所以留下重生畿語,托付青竹,日後若是見到中畿之人,提點他去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心願。


    而佟先生在畿語中提的人,恐怕就是我……


    事到此時,我很奇怪的問道:“既然你們說的那個人是我,為什麽時隔一年才來找我?”


    她說,因為當初她也不敢肯定,我就是那個人。


    因為感覺不對!


    我不由的想,難道是因為當初的一吻味道不對?女人啊,還真都是怪物,妖精!


    那為何,如今她又覺得我是了呢?


    她說是因為悅瑾,若非悅瑾執意要跟著我,也許我們倆人的緣分早就盡了。


    我說打住,咱倆兒沒緣,有也是孽緣。


    我直接問她,悅瑾為什麽非要跟著我,她也知道畿語的事嗎?


    青竹說悅瑾並不知情,隻是憑著感覺認定我是……


    這不扯嘛,是不是女人幹啥都憑感覺?


    見我一臉的莫名其妙,青竹笑道:“也不全是感覺啦,隻能說,巧合的事情太多。”


    首先,我的名字中了畿語,再者,我拿著佟先生的筆記,最重要的是,我最近的遭遇,合了佟先生的臨終托付!


    佟先生臨死前也在追查‘禹王金鼎’,當青竹聽說,我們因為‘金鼎’被國家抓起來,就徹底相信了,我是佟先生!


    所以才趕過來完成老情人的托付,讓我去‘黑水城’尋找金鼎。


    我忙對她解釋:“這事兒你恐怕是搞錯了,禹王金鼎我見過,就在潭州附近。”


    可她笑著道:“難道金鼎隻有一尊嗎?”


    那有幾尊?


    她說有九尊,而其中的一尊,很可能就隨著西夏王朝的覆滅,淹沒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我停下來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這事兒不靠譜,西夏是黨項人建立的王朝,才不丁點大,與‘華夏九鼎’有關嗎?


    她說當然有關,因為黨項人也是華夏民族的一員,比如當年統一天下的秦王朝,原本隻是群居在甘肅一帶的遊牧部落,後來因為‘迎王有功’,才被賜姓內遷,歸化中原。


    所以西夏人手中有九鼎,並不奇怪。


    聽了這些話我也沒轍了,駁不倒她。恕我才疏學淺,以後太深奧的問題,還是別跟我討論的好。


    但我想返回歸綏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必須要姓房的老女人批準才行。而她最近似乎正在安排船隻,想要到我們當日脫險的河段上打撈‘九鼎’。


    這事兒同樣讓人頭疼,女人似乎都愛做夢,那麽大個兒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泡在水裏?她當是在內河巡遊的航空母艦?


    再說,九八、九八,眼下的抗洪形勢嚴峻,躲還來不及呢,她竟然還要拉著我們下水!


    天作孽的,九八年的那場大水,我真不知道與金鼎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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