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神死了!”


    “水法者永遠不可能成為天階!”


    少女的身影在高台上躍動,許義山的眼前仿佛隔著重重疊疊的霧靄。就在看到那個少女的身影之時,他的耳邊忽然響起這些他曾經聽過的淒厲叫喊。


    那是那些離開水院的修行者的聲音。是那些震山先生曾經的師兄弟們,還有那些曾經可能成為他師兄的人們或有聲或無聲的呐喊。


    每個離開水院的人,眼神都是絕望的。


    他們用眼神告訴他,他們再也不會回來。


    而這個地方,也不會再有新的人來。


    水法是一條無望的道路。


    對他而言。


    修行的道路是一條孤單的道路。


    他能做到的,就是關好山門,默默練劍。


    不知是不是從小失望過太多次,生性是個死腦筋,許義山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他覺得哪怕是無望的道路,隻要他認真地去走,路邊也總是會開出花來。


    也許沒有別人那般飛黃騰達繁花似錦,但那也是獨屬於他的小花啊。


    而就在他十五歲的時候,他終於得到了他的花兒。


    許義山看向身前光芒黯淡的長劍。


    他以等階六之身破格獲得了斷水劍,成為四大劍派中的水法劍劍主。


    他知道他水法劍造詣尚淺,能得到這把劍完全是因為水法者中人才流失所致。於是他得到這把劍後,便愈發努力,隻願有朝一日能夠配上這把劍。


    哪怕終其一生成為不了天階也無所謂,在那一刻他發下一個宏願,今生隻要成為同境之內無敵的劍客,也就不枉此生。


    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他本來想要奮鬥終生的夢想,僅僅在初階大典對戰的第二日就折戟沉沙。


    他不是不知道孟施的強大,可如果孟施使用的是那傳說中排名靠後的火法劍月滿西樓倒也罷了,但孟施使用的是和他排序靠近的劍法。


    而他卻不堪一擊。


    那麽在其他人看來,就是水法劍徹底敗在了火法劍之下。


    他賭上人生努力了那麽久想要的東西,一瞬之間就被擊碎了。


    下一刻更讓他絕望的是,就在他被孟施擊敗之時,手中的斷水劍也失去了對他的響應。


    終於連它,也不願承認他了麽?


    那他,還有什麽好堅持的?


    他一個人這麽堅持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許義山原本是這麽想的。


    直到他聽到那一聲嘶吼。


    “你放棄了,可是她還沒有放棄啊!”


    她還沒有放棄。


    許義山抬起頭,透過迷蒙的目光,看著台上的那個少女。


    看著屬於他的鏡花水月。


    他唯一的師妹。


    那個少女出現的突然得近乎不似真實。他知道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她懂得很多禦敵的手段,擁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戰鬥經驗。


    比如在昨日的對戰中,她沒有使用水法劍就贏得了戰鬥。


    所以他一開始不願意教她水法劍。因為他覺得這個女子不可能像他一樣將水法劍當做自己的一切,既然不能專注,他就不願將他看的比性命還要重的劍法交給別人。


    但他沒有想到,在稷下之宴上,那個女子僅僅憑借看他練劍,就掌握並展現了他花費大量時間才掌握的劍法。


    說實話,他曾經嫉妒過。


    因為他花費全身力氣賭上全部人生才得到的東西,那個少女居然這麽輕易就得到了。


    但後來,當初階大典開始之後,他才發現他錯了。


    錯的徹徹底底,自大至極。


    這世上根本沒有輕易能得到的東西。


    人們隻看到那個少女是如何得到一個個的榜首,但那背後她到底是多麽頑強地戰鬥,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根本沒人能全部知道。


    他隻是看到了一點點,就已經震撼如斯。


    那個少女到底是如何得到那樣的戰鬥能力、恢複能力、反應速度和對殺氣的敏感,其背後的真相他都不敢想象。


    但在這些能力背後,他最無法理解的就是,為什麽那個女子麵對那麽強大的力量差距,卻能夠永不放棄。


    許義山定定看著台上的少女。


    正如陳子楚所說,他們劍派的人還沒輸完,那個少女還沒有輸。


    但所有人也能看出,她不可能贏。


    從境界到武器,差距實在太大了。


    哪怕她反應速度和應對速度超絕,但再這麽打下去,她隻會遍體鱗傷地耗死在台上。


    她那麽聰明不會看不出來。


    但她依然沒有認輸,隻看使出的水法劍.劍招甚至能看出她不是在消極地逃避,甚至在不斷琢磨反擊的方法。


    考慮如何保證手中鐵劍不斷的情況下還能向葉思遠反擊。


    明明拿著那樣一把接上的鐵劍,卻還堅持要使用水法劍。


    陳子楚注視著麵前男人視線的變化,慢慢鬆開了揪著他衣襟的手。


    許義山雙手垂下,靜靜站在原地。


    “真傻,”陳子楚聽見麵前人低低開口,“她這場就不能用點別的法子嗎?她不是用很多奇思妙想的嗎?”


    “是啊,真傻,”陳子楚定定看著他,“我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在想些什麽,明明都劣勢到這種程度了,偏偏還要在水火對戰之中一定使用水法劍。”


    正如民眾們所說,這一場對決,也是水法和火法之間的對決。


    代替他出場的,是那個少女。


    而她選擇使用的,是水法劍。


    許義山聞言一怔,忽然想起之前他走過嬴抱月麵前之時被他忽略掉的那句誇讚。


    “師兄,剛剛的劍法也很是……”


    很是什麽呢?許義山忽然後悔沒有聽完這句話。


    而他已經沒有彌補的機會了,甚至無法再重現之前的劍法。


    他放棄了,所以拔不出自己的劍。


    然而那個少女沒有放棄。


    正如當年在稷下之宴上,她實現了對他的承諾。


    許義山靜靜看向麵前插在地上光芒黯淡的長劍。


    他路邊開出的花兒,也許並不隻是這一把劍。


    “義山?”陳子楚怔怔看著眼前人向身前的長劍伸出手去,下一刻他瞳孔一縮。


    啪的一聲。


    隻見許義山重重將手掌拍在斷水劍的劍柄之上,從他的掌心流下殷紅的血,血順著劍鞘的縫隙流入劍刃之中,而下一刻斷水劍上黯淡的光芒忽然活躍起來,像是有什麽被束縛已久的東西要噴薄而出。


    “義山你……”


    陳子楚看著眼前這一幕說不出話來,因為許義山此舉居然是在解除劍主留在劍上的禁製!


    名劍認主的過程就是劍主留下禁製的過程,有了禁製後如不灌入劍主的真元此劍輕易不會被其他人使用。


    陳子楚知道許義山將斷水劍視若性命,花了整整一年才設好禁製讓此劍認主。


    <a id="wzsy" href="http://m.bidige.com">嗶嘀閣</a>


    然而就在此時,許義山親手解開了這把劍的禁製!


    這時兩人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隻聽一聲悶響,會戰台上嬴抱月再一次被擊飛撞上大陣,葉思遠的劍氣從她臉頰邊一寸切過,轟然撞上大陣,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原本固若金湯的陣法居然破開了一個口子!


    而就在陣法破裂的那個瞬間,陳子楚看著許義山一把拔起了地上的斷水劍,向會戰台上擲去。


    很少說話的這個男人向那個少女第一次大吼出了那個稱呼。


    “師妹,接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月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樹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樹葉並收藏大月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