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著驚恐的眾人來到國師府一路來到正門外之前時,姬清遠也曾猜想過,來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傳信的護院滾進來時簡直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而與他的驚恐形成對比的,是他話裏的“一個人”。


    來到國師府大門前的,僅僅隻是一個人。


    卻將背靠偌大府邸上百名修行者的國師府護衛嚇成那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年的南楚國師府護衛也許本事算不上最大,但膽子卻可以說是全南楚最大的。


    雖在國師的嚴格約束下不至於狐假虎威欺男霸女,但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麵。


    更何況等階二的神子姬墨已經回到了府裏,還能把這些護衛嚇成這樣,那來人的身份就屈指可數了。


    姬清遠能想到就隻有一個人。


    但他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看著父親身後幾乎是被嬤嬤架著走但臉上尚存有幾分僥幸的女子,九歲的少年目光如冰。


    他的母親,應該是不可能來的。


    不是不會來,大概是來不了。


    雖從小和那個母親聚少離多,也很少有人會和他說他那個母親的事,但姬清遠當時卻有種沒來由的篤定。


    也許是來自血脈最深處的篤定。


    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哪怕再有手段和自信,都絕不敢在他們母親能趕到的情況下對他們下手。


    即便在千裏之外,但那個女子的存在就是這世上最大的威懾。


    姬清遠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他和妹妹的存在是很多人……尤其是前麵那位婦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想要除掉他們,比起謀害他和妹妹的手段,更重要的是要確保能拖住那位大司命。


    雖然姬清遠當時才九歲,但他很清楚既然有人敢對他和安歌下手,那肯定是一定事先反複確認了,大司命林書白絕對不會出現。


    比起謀害他和安歌手段的拙劣,背後那隻或者許多隻黑手絕大部分的精力應該都放到合力牽製大司命那邊去了……


    所以……


    看著遠方那扇冰冷的大門,姬清遠很清楚。


    他的母親不會來。


    那麽來的人是誰呢?


    九歲的少年鼻頭一涼,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天上居然飄起了雪花。


    在漫天霜雪中,南楚國師府的大門緩緩開啟。


    然後姬清遠看到了。


    一個站在風雪中的纖細身影。


    ……


    ……


    正如姬清遠所料。


    來人的確不是他母親。


    但在看到她的瞬間,姬清遠就明白為什麽之前那個報信的護衛會有那樣的反應,說不出姓名,幾乎什麽都說不出。


    因為那是一個戴著鬥笠的身影,看不見容貌隻能從身形上判斷出那是一名少女。


    一位戴著鬥笠的少女。


    在風雪中她隻穿著單衣,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寒冷,但肩頭被霜雪染得潔白,渾身上下還帶著北方寒風的凜冽。


    但比起她簡單的打扮,她渾身氣息卻龐大到讓人膽寒。


    姬清遠在看到的瞬間,呼吸在一瞬停止。


    猛烈而磅礴的殺氣與真元像是一層厚厚的大衣罩在她的身上,最剽悍的大漢在她麵前後背都滲出冷汗。


    在這個時候,姬清遠才明白之前其他武官喊的那句“居然沒有隱藏氣息”是什麽意思。


    九歲的少年才明白,原來她之前每一次見他,其實都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而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他獨一無二,母親傾盡一切培養出的,天賦異稟的姐姐。


    在霜雪下,姬清遠看著那名少女緩緩抬起頭來,鬥笠下比霜雪更美的容貌在瞬間點亮整個天地。


    月光可以很溫柔,也可以很冰冷。


    少女在漫天雪花下靜靜拔出腰邊的長劍,伴隨那道比月光更利的劍光而出的,是她鋒銳到極致的氣息。


    “姬墨,好久不見。”


    姬清遠看著那名少女手執長劍,對自己父親如此說道。


    雖然年幼,姬清遠也是個修行者,還是個等階不低的修行者,那位少女唯獨對他沒有敵意但那一瞬間他的腿都有些發軟,而他身後不少境界稍低的修行者已經純粹被這氣息給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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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姬清遠第一次接觸到頂級修行者外放的真氣,他還不曾了解這樣巨大的壓力代表什麽,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因為他的父親開口了。


    龐大的真氣下,南楚國師成為真氣汪洋中唯一不動如山的存在。被那名女子的真元壓製的其他護衛武官,看著靜靜站在最前方的那個黑衣男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全都拚命往那個男人身後擠。


    畢竟那個女子再強不過地階巔峰,肯定是依靠名劍甚至是那個師父的法寶才如此駭人,她再強也抵不過太年輕,在南楚國師麵前依然是一螻蟻小輩,翻不出什麽風浪。


    但下一刻,被其他修行者當做倚仗的男人的一句話卻打碎了這些人的慶幸。


    姬墨靜靜凝視著台階下孤身一人的少女,靜靜開口。


    他的第一句話是——


    “你登臨天階了?”


    其他旁觀的修行者一僵,不等他們反應,台階下那名執劍的少女點了點頭。


    “嗯。”


    不管旁觀者的愕然,兩個仿佛身處不同世界的男女之間的對話自顧自進行了下去。


    “什麽時候?”


    南楚國師平靜問出了其他所有人的疑問。


    登臨天階是極大的事,不僅會驚動獸神,整個修行界都會有所反應,不到半天就會傳遍天下,所以不可能有哪個修行者登臨天階還能遮掩住。


    但眼前這位少女,在眾多修行者的記憶裏的確還是等階四。


    她到底……


    下一刻,麵對男人的問題,眾人聽見那名少女靜靜開口。


    “一刻鍾之前。”


    一刻鍾……姬墨身後的修行者差點噎住。


    一刻鍾?這人剛剛破境?


    天階破境必須要在極嚴密且有眾多高階修行者護法的所在,破境後修行者更是渾身動彈不得難以控製,這名女子居然破境不到一刻鍾就出現了這裏?!


    開玩笑也要有限度好麽?


    但比起這名少女言語中透露出的可怕,不管是什麽時候破境的,在與南楚國師的對話中,眾人已經確定了一個他們難以置信的現實。


    姬清遠身邊有其他修行者難以置信地後退猛地坐到地上,人群中陡然響起無數聲愕然的驚叫。


    “她進階成了天階?”


    坐在地上年長的修行者們,死死瞪著台階下的少女,像是看著一個怪物,聲音顫抖。


    “十……十五歲的天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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